重庆新提任干部公示试点：考察“咽喉部位”

　　新任领导干部任前公示的人群圈定，是当下争议的焦点。比较有特点的是，巴南区将新任干部财产公示人群圈定为新任处级干部(区管干部)。

　　128名新任处级干部有多少存款，几辆车，是否炒股，婚姻状况如何 ……这些往常被认为是“隐私”的情况，在重庆市巴南区区政府公示栏，一一展示。

　　比较有特点的是，巴南区将新任干部财产公示人群圈定为新任处级干部(区管干部)——这也是《重庆市巴南区新提任处级领导干部任前廉洁情况公示办法(试行)》规定的内容。此举被外界视作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的“推行新提任领导干部有关事项公开制度试点”的重要实践。

　　三中全会《决定》的“强化权力运行制约和监督体系”一章中明确提出，“健全反腐倡廉法规制度体系，完善惩治和预防腐败、防控廉政风险、防止利益冲突、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任职回避等方面法律法规，推行新提任领导干部有关事项公开制度试点。”当中执行的关键之一，在于“切口”如何确定，即新任领导干部公示的人群圈定，这也是当下争议的焦点。

　　12年前，中央曾想“突出重点”，考虑并推行以省部级现职领导干部报告家庭财产为突破口，在六个地区做试点，结果阻力重重，无疾而终。以此为鉴，中国反腐专家李永忠在最近的公开言论中，明确反对以省部级领导为试点的初试人群，“这会制造更大的阻力”，他说。

　　“咽喉部位”的考察

　　“迄今已有128名新任处级干部的个人财产状况以及婚姻、子女状况被公示。”重庆市巴南区纪委常委杨舰说。作为此项工作的落实者，他自己刚好成为被公示的第一批干部。

　　在重庆市巴南区，从去年初开始，新提任处级领导干部任前廉洁情况公示已在酝酿之中。2012年1月4日，巴南区委书记李建春在党代会开幕式讲话中，专门提到了“三考两决一公”的干部选拔程序，其中“一公”即包括后来的处级干部任前廉洁情况公示。8月开始廉洁情况公示制度正式试行。直到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明确规定，该“创新之举”才更多暴露于公众视野。

　　2012年初，巴南区纪委在工作中发现，实权部门的科级干部出问题的情况较为严重。从源头抓起，防止“带病提拔”，成为巴南区工作的新思路。

　　巴南区为此邀请拟被公示方、相关单位及区党代表、区人大代表、区政协委员分别召开座谈会。“只要审慎进行，几乎所有人都同意公示。”区纪委一位现场参与的工作人员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一切都在审慎中进行。

　　从可行性上分析，科级干部人数众多，逐一考察并不现实，而处级干部的升迁，则是考察的“咽喉部位”——巴南区的干部任前财产公示首先圈定新任处级干部人群。“他们都是新任的区管干部，年龄多在30~40多岁，从年龄、数量和重要性上都是一个比较适中的人群。”巴南区委组织部干部科负责人说。

　　2012年8月，中共重庆市巴南区纪委、区委组织部印发《重庆市巴南区新提任处级领导干部任前廉洁情况公示办法(试行)》的通知，确定公示对象为“拟提拔担任副处级及以上的领导干部的考察对象”，晋升副调研员、调研员参照本办法执行。

　　“在执行的时间环节上，廉洁情况公示和任职公示同步进行。”巴南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甘思介绍：“拟提拔处级干部考察对象需要填写廉洁情况公示表，然后公示。一旦出现举报，任职行为将暂缓，经过调查之后如无问题，由纪委、区委组织部出面在原单位和新任职单位等相关范围内进行澄清。”

　　根据试行办法，公示地点定为区政府公示栏、原单位和拟任职单位，公示时间为7个工作日。

　　婚姻状况个性掌握

　　公示的内容范围，是另一个关键。

　　最让巴南区新任处级干部章雷(化名)疑惑的，是两项公示内容：“本人、配偶、共同生活的子女投资或者以其他方式持有有价证券、股票(包括股权激励)、期货、基金、投资型保险以及其他金融理财产品的情况”及“配偶、共同生活的子女注册个体工商户、个人独资企业或者合伙企业的情况”。

　　“公务员到底能不能炒股？如果家人无其他工作，难道摆个小摊也不行？”章雷疑惑。

　　这也是主管此项工作的工作人员在公示推行前期被咨询得最多的问题：“公务员不得违反规定买卖股票或者进行其他证券投资，此项设置的意图，是便于我们了解被公示人是否持有赠送股票或者内部持股等情况，当事人在和我们充分沟通后通常都愿意填报。”

　　“你看，本人的婚姻‘变化’情况如何，在这张公示表上，问题都问得很‘精’。”章雷笑说。

　　“一般的情况表格设置较粗略，通常列出婚姻状况即可。但在这张表格上，你需要写出变化情况，比如是丧偶再婚还是离婚再婚，有利于纪委进行特征掌握。”巴南区纪委一位主要负责人说。

　　在这张公示表格上，被公示人需要填写配偶、子女移居国外情况；配偶、子女从业情况及家庭房产情况；本人上年度的工资及各类奖金、津贴、补贴情况；本人上年度从事讲学、写作、咨询、审稿、书画等劳务所得……

　　通常来说，家庭资产较少的被公示人心理负担较小，而因为家庭或者历史原因拥有多套房产等家境较好的被公示人，会有较多顾虑和疑惑。在工作推行中，公示表格中增加了一项统计内容，对新任处级干部拥有私车情况的统计。“这是一个很简单但明确的指标——你家拥有的私车数量和养车费用是否同你的家庭收入吻合？” 区纪委一位负责人说。

　　“通过正规合法途径，拥有一定财富并无过错，但纪委会根据这些情况，进一步关注。”区纪委一位负责人说：“至少迄今为止，新任官员表格填报时都无太大心理抵触，这被我们视为成功——意味着一切可以继续进行。”

　　公示之后的长效监督

　　“很多地区的官员每年都要进行财产动态申报，但这些材料放在信封里，结果如何运用？”一位纪委人员说。结果运用是普遍的软肋。

　　被公示人员在填报《公示表》的同时，还需填《巴南区新提任处级领导干部任前廉洁情况公示承诺书》，经所在单位党组织签署意见后交干部考察组。《承诺书》内容包括：个人对公示内容真实性的承诺；个人履行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一岗双责”的情况；个人遵守廉洁自律相关规定的情况。

　　考察组将收到的《公示表》和《承诺书》一式三份，其中一套交区纪委存档，一套作为干部考察材料和考察情况汇报的内容之一。

　　将《公示表》和《承诺书》一并张榜公示，如在公示期间无反映的，装入领导干部提拔记实档案和廉政档案；对《公示表》和《承诺书》内容有异议或有反映的，由区纪委、区委组织部负责调查核实，核实结果作为是否提拔任用的重要依据。

　　“此次公示的主要目的是拍拍肩膀，扯扯衣角，同时在今后的若干年内与处级干部财产申报情况进行比对。”区纪委一位负责人说：“这个公示制度是一个强心针。”

　　“顶层设计才是关键。比如这个试点，财产公示的切口选为比较基层的新任干部，阻力相对较小，但相关配套政策也应跟上。”一位熟悉公务员群体的人士如此分析：“香港廉政公署成立之后，香港警察的退休保障制度也有所调整，让基层工作人员除去后顾之忧。现在财产公示推行同样需要配套制度的建立，如公务员工资制度的顶层设计。否则一个基层公务员仅凭工资，真是连自住房都供不起。这个群体短期还可以进行心态调整，长此以往又如何？”

　　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孙立平则在《重建社会》一书中，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另一种顶层设计的可行性：比如规范的现金管理。如果有一个规范的现金管理，超过5000块钱的交易不允许现金结账，必须通过银行走账，事情就大不一样。

　　孙写道：为什么现在的腐败会天不知地不知？因为几十万现金拎过去，没有任何记录，没有任何踪迹可查。如果有了规范的现金管理，50万现金拎过去就没有可能了，你要么给他账户里打50万元，要么给他办张卡，要么给他买个房，都有记录可查，事情也就有可能进入可治理状态。

　　(编辑 贾红辉 张凡 申剑丽)